從丑聞中編排、提煉出標志性、反諷性、解構性的流行語，然后以幾何級數的可怕速度在輿論中傳播，從MSN簽名到新聞標題，從網絡段子到日常閑聊，嵌入一切傳播媒介，利用一切流行元素，如影隨形無孔不入，處處可見人人談論。這已成為當下網絡監督一種強大的武器。這個詞語序列中已經有了一長串流行語：俯臥撐、躲貓貓、被失蹤、欺實馬、做夢死、樓脆脆、被就業、心神不寧之類，輿論中新詞換舊語，掀起一波接一波的流行高潮。

　　與網絡中那些無厘頭、純惡搞、娛樂化、商業炒作炒出來的流行語不同，這些流行語是嚴肅的，帶著濃厚的公共色彩，是公民表述權利訴求、行使輿論監督的一種后現代方式。

　　這樣的流行語，確實比釘上歷史的恥辱柱更能夠羞辱傲慢的權力。當事人根本無法逃避“流行語”中如影隨形的逼問和反諷。制造流行，這樣的斗爭策略比一般的輿論監督有效多了，公權力可以拒絕回應一般質疑，但卻難以回避流行語的壓力。可想而知，當杭州警方作出“70碼”的鑒定，網民齊聲高呼“欺實馬”從而將這個詞頂上流行排行榜時，眾口相傳一語風行，會凝聚成怎樣一種強大的力量。只要權力的臉皮足夠厚，你就堅持你的躲貓貓解釋吧；只要你對輿論還有一點兒敬畏之情，就不會繼續“欺實馬”。

　　以語言和流行為批判武器，向來是公眾常用的方式。最古老的時代，人們通過將貪官污吏的故事編進三言四拍去羞辱他們，通過“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之類的打油詩反諷世相，將自己見到的不平事編進兒歌和編成傳奇廣為傳播，這是一種相當緩慢的傳播過程和輿論形成過程。如今這些形式在民間還很豐富，不過隨著傳播技術的發展，短信和網絡段子已經取代了那些傳統的流行方式，當三鹿曝出丑聞后，“三鹿奶粉，后媽的選擇”之類的短信段子以飛快的傳播速度把三鹿永遠釘上了恥辱柱。

　　網絡可怕的傳播速度和對流行的操控能力，更對“流行”產生了革命性的影響，人們掌握了更強大的批判武器：不用再費心編什么段子，不用再勞力編什么打油詩和順口溜，不必再像兒歌和寓言那樣緩慢地傳播和點滴地積蓄輿論。從丑聞中提煉出一句流行語，就可以成為強大無比的批判武器。一個再藐視輿論的官員，也無法抵抗流行語的致命羞辱和密集圍攻。

　　曹林

　　(作者為中國青年報評論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