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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價上漲是應該的,但水價成本是怎么計算的?構成水價成本的各個環節具體是多少?在聽證會制度下,這些信息都應該是公開、透明的
2004年6月3日,北京市發展與改革委員會(北京市發改委)舉行水價調整聽證會。這是北京市政府自1991年以來第9次調整水價,也是第一次采取聽證會形式。
市民對水價上漲的主要疑問是:水價調整方案有沒有科學合理的依據?以及水價一漲再漲有沒有上限?
水價還會繼續漲嗎
記者拿到了北京市發改委提交給此次聽證會的《北京市調整水價并實行階梯式水價初步方案》。
其中:居民綜合水價由每立方米2.9元上漲到3.7元;工商、行政及事業單位等由每立方米3.2元上調至3.9元;賓館、飯店、餐飲業等水價由每立方米4.2元上調至4.6元;洗浴業由每立方米10元、30元、60元三檔統一上調至100元;洗車業、生產純凈水企業由每立方米20元上調為60元。
“據此加權平均后,北京市自來水集團自來水平均銷售價格將由每立方米3.01元上調為3.84元(上漲0.83元)。”北京市發改委一位官員介紹說。
除水價上調方案外,聽證會另一重要內容是居民用水實行“階梯式水價”。所謂“階梯式水價”,是在核定居民及各類企業營業用水基本用量的基礎上,對超過基本用水量的部分實行超量累進加價。
據悉,近年來,國內水資源緊張的銀川、大連、深圳等城市已先后實行“階梯式”計量水價辦法。而美國、日本、以色列以及我國臺灣、香港地區等地實行得更早。
聽證會提供了兩個“階梯式水價”版本,第一個版本以三口之家來定量,第二個版本以四口之家來定量,兩個版本里又分別有1:2:5和1:3:5兩套價差方案。詳細的水量階梯和水價計算方法見附表。
以四口之家的版本和1:3:5的價差計算,如果這家每月用水量為12立方米,則在水價上漲前后的水費相差31.8元。
一年后,北京市民的水費還可能大幅上漲——據國務院批準的《21世紀初期首都水資源可持續利用規劃》,到2005年北京市綜合水價應達每立方米6元,其中居民用水每立方米達4.5元。因此,明年北京市水價在此次價格調整基礎上,每立方米平均還要上漲0.8元左右。
這仍不是上限。“對北京市來說,6元水價是不可能覆蓋全成本的。今后可能會漲到每立方米8元左右,甚至更高。”長期研究公用事業的中銀國際證券有限公司首席經濟學家曹遠征說。
北京市發改委國民經濟綜合處處長王景山也對中國《新聞周刊》表示,不排除水價的繼續上漲。
聽證會后,媒體就方案進行了民意調查。結果顯示:43%的受訪者贊同維持現價,35%的人認為應該比現行價格更便宜一些,僅4%的受訪者對水價調整方案表示可以接受。
40年為南水北調籌集53億元
聽證會上,北京市發改委柴曉鐘副主任對水價調整的解釋是,為南水北調籌集資金,限制高消耗水行業,增強市民節水意識。水資源的供需矛盾被認為是水價上漲的重要因素。
“價格雖然不是萬能的,但價格杠桿是目前我們認為解決北京市水資源緊缺最有效手段。”王景山對本刊說。
中國目前約有35個缺水型大中城市。在6月3日的“北京水價調整聽證會”之前,天津、南京、上海、武漢、銀川等城市也都有水價上調消息傳出,可謂“漲”聲一片。在這些城市,價格杠桿一再被撬動。
“密云水庫已經到了幾十年不遇的空前危急狀態(密云水庫是北京市兩大水源之一,另外一個是官廳水庫),其水位下跌的真實情況如果披露出來,是驚人的。”王景山說。
6月11日,記者在北京郊區密云水庫看到,水庫中央原來淹沒在水中的山包已經完全裸露,高水位時浸沒在大壩四周的水印清晰可見,與現有水位相差懸殊。
中國水利水電科學研究院水資源所博士沈大軍告訴記者,密云水庫現在總水量還不足7億立方米,而且這7億立方米中又有6億多立方米是“死庫容水”,即低于放水口水量而不能放出來的水。
換言之,目前密云水庫真正能供應的水僅為1億立方米左右。
北京市水務局相關資料顯示,目前北京人均水資源擁有量不足300立方米,僅為全國水平的1/8,世界水平的1/30。
將于2006年到達北京的南水北調中線工程,被認為可以給“饑渴”的北京人帶來希望。據國務院南水北調工程辦公室一位姓陳的處長對本刊介紹,北京市被攤派的南水北調工程基金額度共53億元。
依據這次水價調整方案,北京居民用水水資源費每立方米1.1元中將有0.56元用于該項基金,一年可以籌集資金1.27億元,而完成這筆基金額度,在水價如果不再上漲的情況下,北京市居民至少需要40年時間。
至于通過水價上漲,約束市場的消費習慣,事實上可能收效不大。
據中國農業科學院農業資源與農業規劃研究所研究員姜文來介紹,從北京市水消費結構來看,居民用水只占整個北京市用水總量的10%左右,依靠上調水價的手段“擠壓”這部分用水量的空間是非常有限的。而工業用水、環境用水,要維持正常生產和運營,即使水價上調,也依然要大量消費。
水價是怎樣制訂出來的?
“北京這次水價實行的是成本定價法。”中國水利水電科學研究院水資源所研究員沈大軍說。
所謂成本定價法就是依據供水企業和污水處理企業的成本,再加一定的企業贏利來定價的方法。其中自來水和污水處理成本計算,是從取水、輸送進水廠、水廠生產、管網輸送、排水、污水處理等各個環節的成本的加權平均,每一個環節都有相應的成本及計算方法。
據本刊了解,這次北京市水價的定價程序是:先由供水企業(北京市自來水集團公司)、排水企業(北京市排水集團)向直接主管單位——北京市水務局提出調價申請,再由北京市水務局向北京市發改委提交申請報告,報告中要提供自來水集團和排水集團出具的成本價格,及對成本價格進行核算的各項數據;然后,北京市發改委聘請專門的中介審計機構對這份申請報告中的成本及成本核算數據進行審核,審核通過后再由北京市發改委組織進行“水價調整聽證會”,聽取相關部門和代表的意見,再由北京市發改委將聽證結果提交給北京市政府,最終由北京市政府來確定和公布水價。
也就是說,目前的水價是由水務企業的成本決定的。
構成水價成本的各因素中,非常重要的一項就是基礎設施建設中的管網建設。據了解,北京市已有的自來水管網,由三部分組成:一部分是國家投資建設的,主要集中在1991年前,那時國家對水和水價的管理完全依照計劃經濟來運作;一部分是由自來水集團鋪建、但國家給予行政補貼;一部分是近兩年來自來水集團實行企業化運作后,完全由自來水集團自己鋪建的。而國家投資建設和國家行政補貼建設的管網不應計算為企業的固定資產折舊成本。
“在企業固定資產不清晰的前提下,企業提供的成本的真實性是個值得考慮的問題”。沈大軍說。
北京市發改委國民經濟綜合處處長王景山告訴記者,國家對從事公用事業的企業的贏利水平有限制,其中水務限制在6%以內的“保本微利”狀態。“這一規定必然使水務企業要在成本計算上尋求補償”。沈大軍說。
實際上,水價低只是造成水務企業虧損的一個原因。記者在采訪中發現,這些企業因為管理上的漏洞,產生了大量的非理性消耗,包括偷水現象嚴重、自來水公司員工甚至其親屬不交水費;企業個人在購買原材料時,暗箱操作,損公肥私;而人力成本非常大,冗員多且相較于其它行業的福利待遇偏高,這些都構成了企業的虧損因素。
在采訪中還發現,一些原有“政企不分”體制下虧損的水廠、污水處理廠,的確將“扭虧”、“脫困”的目標寄托在水價上調上,這意味著他們希望把自己虧損的負擔轉移到消費者身上。
關于水價制訂過程中,可能存在企業轉移虧損成本的問題,北京市發改委國民經濟綜合處處長王景山說:聽證會之前,他們聘請了專門的中介審計機構,對企業提供的數據進行審核。但王景山拒絕透露這家中介審計機構的名稱和審計的詳細數據。
“水價上漲是應該的,但水價成本是怎么計算的?構成水價成本的各個環節具體是多少?既然搞聽證會制度,這些信息都應該是公開、透明的。”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水務專家說。
稿件來源:中國《新聞周刊》作者鄭小馬 陳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