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22日,中國教育部決定從2008年3月到2009年7月在北京、天津、黑龍江、上海、江蘇、浙江、廣東等10省市開展試點工作,首次將京劇藝術搬進中小學課堂。在15首京劇教學曲目中以“樣板戲”京劇唱段入選為多。此舉在媒體和網絡上引起熱議,很多人認為中國京劇藝術博大精深,傳統京劇劇目流傳百年而不衰,至今成為人們熱愛京劇藝術的經典,但是次音樂課本中融入的京劇唱段以“樣板戲”選段為多,令人亦喜亦憂。“樣板戲”是中國當年“文革期間”特定政治環境下“一花獨放”背景下的產物,如果以此在對中小學九年制的學生長期作為教材,還應在選則傳統京劇劇目和“樣板戲”選段的歷史文化底蘊以及比重、依據上進行篩選而定。圖為音樂課本中融入樣板戲《紅燈記》選段《都有一顆紅亮的心》。 中新社發 錢興強 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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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育部將在10個省、市、自治區試點在音樂課程中增加京劇內容,被稱之為“傳承優秀民族文化”,“有利于強化學生民族文化學習意識”。盡管這樣的說法顯得有些夸張,如果所選真是京劇中有代表性的優秀曲目,也未嘗不可。但看到選定的這15首教學曲目,發現其中絕大多數居然都屬“樣板戲”,不能不感到驚訝!
對“樣板戲”,我們這一代人太熟悉了,當時擔任中學教師和學生輔導教師(那時叫“紅衛兵團輔導員”)的我尤其不會忘記。因為我不僅要像“革命群眾”一樣看、聽、唱,而且要組織、督促甚至強制學生看、聽、唱。“樣板戲”電影上映時,我們全校停課列隊,一路高唱“樣板戲”去電影院觀看,回來還要開大會贊頌,寫大字報歌頌毛主席的革命文藝路線的偉大勝利,批判資產階級反動路線和死不改悔的走資派。在組織學生“拉練”(背上行李長途步行)時,邊走邊高呼口號,高唱“語錄歌”,也少不了唱“樣板戲”。與此同時,還得學習歌頌“文化大革命的旗手”、“毛主席的文藝戰士”江青創作“革命樣板戲”的豐功偉績,打擊階級敵人的破壞活動。“上海市革命委員會”還處理過洪富江破壞革命樣板戲《智取威虎山》的案件,專門發文件讓全市批判他的罪行。
沒有這段經歷的年輕人不妨問一下你們的長輩,也不妨翻一下當時的報紙,看看我講的是否事實。
現在中國戲曲學院一位教授竟說,“樣板戲”作為一定時期的產物,是人民創造的藝術,是京劇藝術的一部分。不知他是真不知道“樣板戲”是怎么一回事,還是故意曲解?“樣板戲”是人民創造的嗎?誰都知道,從《自有后來人》到《紅燈記》,從《蘆蕩火種》到《沙家浜》,哪樣改變能違背江青的旨意?已故的汪曾祺是參與其事的,他的回憶中講得明明白白,不用說“人民”起不了作用,就是他這個執筆人,也只能都聽江青的。
要說“樣板戲”是“一定時期的產物”,請問世上還有什么不是“一定時期的產物”?但得看是什么時期。納粹德國、軍國主義統治的日本難道不是一個時期嗎?這個時期也產生了藝術,它們的意義在哪里?“文化大革命”是中國歷史上一個黑暗、悲慘、罪惡的時代,是有親身經歷的人不堪回首的時代,又是一個中國人永遠不能忘卻的時代。這個時代的產物當然是歷史的一部分,可以用作實證、展示、批判,也應該進行研究或借鑒,但絕不能用作義務教育階段的教材。要說“樣板戲”“有簡單易學、貼近生活的特點”,或許對這位戲曲教授來說的確如此,但我的經驗是,當初我們盡管極其狂熱、虔誠地學和唱,但絕大多數人都只是照調子唱或吼革命歌曲,根本沒有京劇的味道。至于說“貼近生活”,莫非是貼近“文化大革命”的生活,階級斗爭、路線斗爭、你死我活的生活?
北京市教委一位副處長要求,“開設京劇課后,教師不能簡單滿足于演唱技巧的教授,而應將曲目背后的故事,如何理解京劇這種傳統藝術形式作為教學的主要目標”。請問處長,“樣板戲”背后的故事應該怎樣講?對天真無邪的小學生怎么講?通過學唱“樣板戲”能“理解京劇這種傳統藝術形式”嗎?
(作者系復旦大學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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