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鹽為媒,群方“咸”遂——鹽為什么被稱為“鹽巴”?
人類的生存和繁衍離不開食鹽,鹽不僅為“人人日用所必需”,也深刻左右著社會興衰和文化發展,“一舉箸間,實為財政命脈所系,國家存亡所關”。
01
發源最古中國鹽
中國有著源遠流長的鹽文化。《中國鹽政史》說:“世界鹽業,莫先中國。中國鹽業,發源最古。”傳說早在“三皇五帝”時期的兩次重要戰爭——黃帝與炎帝的阪泉之戰和黃帝與蚩尤的涿鹿之戰,均因鹽而起。
阪泉與涿鹿的位置目前雖然還沒有確切定論,但錢穆在《國史大綱》中提出:“阪泉在山西解縣鹽池上源,相近有蚩尤城、蚩尤村及濁澤,一名涿澤,即涿鹿矣。”相傳黃帝誅殺蚩尤后,蚩尤的血水化為鹵水,形成鹽池,因此解州鹽池的鹵水呈紅色,也被稱為“蚩尤血”,也正是因為蚩尤“尸解于此”,此地便被稱為“解”地。
傳說大多難考證,但解縣鹽池的確是中國最早發現并利用的自然鹽產地之一。鹽是人類生存的必需品,“鹽池”自然也成為古代各部族共同爭奪的目標,占有鹽池的人,便表示他有各部族共同領袖之資格。因此,有學者認為黃帝、炎帝與蚩尤三個部落之間的戰爭可能正是為了爭奪鹽池而起。“涿鹿之戰”和“阪泉之戰”作為氏族部落間空前規模的大戰,客觀上促進了三大部族的交往和融合,奠定了中華文明的基礎。
02
“鹽巴”與“巴鹽”
鹽在中國還有一個通俗但又獨特的稱謂——鹽巴。這是為什么呢?
據說,“鹽”其實最早被稱為“巴鹽”,這與盛產鹽的古巴國有關。古巴國可能起源于武落鐘離山(今湖北長陽境內),巴人主要在鄂、渝、湘、黔等地活動。古巴國“以鹽立國”,《后漢書·南蠻西南夷列傳》中記載了巴人祖先“廩君”沿“夷水”上溯,逐“魚鹽”而居,并戰勝“鹽水神女”的傳說。
故事中的“夷水”古名“咸水”,就是現在的清江,是溝通鄂西和川東的重要通道。
現代考古發現也證明川渝地區有著豐富的鹽礦資源。在川東地區聚集著大量裸露地表的鹽泉、鹽井,在重慶忠縣的中壩商代遺址中,發現了目前世界上最古老的制鹽場,出土了大量制鹽器皿。
也許正是由于古巴國有豐富的鹽礦資源,很長一段時間,鹽被稱為“巴鹽”,后來才改稱“鹽巴”,并沿用至今。川渝地區的鹽礦資源被開發后,一條條由川渝向外運送食鹽的“川鹽古道”由此而生。
03
川鹽古道
“川鹽古道”又稱“巴鹽古道”,開始于重慶和四川東南部,大致可分為“川鄂古鹽道”“川滇古鹽道”“川黔古鹽道”“川湘古鹽道”。這些古鹽道貫穿整個腹地,連接沿線各民族,成為促進川、鄂、滇、湘、黔等地居民交流互鑒、文化互融的重要載體。
據史料記載,貴州歷史上不產鹽,全靠黎平、古州兩府與廣西接壤,因此“就近食粵鹽”,其他如貴陽、安順、平越、都勻、思南、石阡、大定、遵義各府州,自元、明以來均食川鹽。
川黔鹽道的興盛吸引各地商賈紛紛穿梭于川黔兩地經營鹽業,陜西商人就在其中扮演著重要的角色,川黔鹽道各個節點上巍峨的“西秦會館”便是其有力的佐證。自貢一度被譽為“鹽都”,是四川最大的鹽場,也是川鹽入黔的重要源頭之一。因此,眾多陜商齊聚自貢經營鹽業,他們為了聯絡鄉誼、協調關系,便在當地組織“西秦大會”,“費金萬有奇”,歷時十六載修建著名的西秦會館。會館建成后,陜商們在此祭奠關羽,“共迎神庥”“款敘鄉情”“炫耀郡邑”,共同商討鹽務。伴隨著鹽業的發展,“西秦會館”也隨著陜商的腳步遍布在川黔古鹽道上。
敘永和畢節均是川黔古鹽道“永岸線”的重要節點,兩地就建有“陜西街”“春秋祠”“陜西廟”等會館建筑。由于會館的興盛,川、黔、湘、陜、晉的商賈、腳力、纖夫匯集于此,他們以各種會館為“大本營”,交換特產、款敘鄉情、贊襄義舉、化解糾紛、制衡官府、舉行慶典。古老的鹽道和因鹽道而興的會館成為各族群眾交流互動、各族文化交融匯聚的載體。
清至民國時期,發生過兩次“川鹽濟楚”運動。清咸豐三年(1853年),太平天國運動爆發,太平軍占領長江沿線,淮鹽入楚的通道被阻隔。為解決湖北軍民的“淡食之苦”,湖廣總督張亮基認為川鹽質量好,還離得近,于是提議以川鹽濟楚。這就是第一次“川鹽濟楚”運動。
1937年7月7日,盧溝橋事變爆發,國民政府節節敗退,被迫遷都重慶。隨著日寇全面占領淮鹽產區,長江中下游航道梗阻,國民政府發動了第二次“川鹽濟楚”運動,川渝地區再次成為主要的食鹽供應地。四川鹽務管理局奉令增產以供應湖北、湖南、四川、陜西、西康、云南、貴州等地軍需民食,位于三峽地區川東段的云陽、巫溪、開縣、奉節、忠縣、彭水等縣鹽場“場長公署”也一律改稱“鹽場公署”,專門負責食鹽的生產和供應。
歷史上“川鹽”的兩次“濟楚”事實上也是“援湘”,川湘鹽道與川鄂鹽道有許多相關甚至重合的路線。
在這些古鹽道上,背夫、挑夫、馬幫是食鹽運輸的主力軍,他們從云陽、郁山等地運來食鹽和其他商品,通過古鹽道送到利川等地,再由利川經武夷山區運至湘西、宜昌等地。現在這些地方還流傳著這樣的諺語——“才從四川打回轉,又要啟程下湖南”。
由于人力和馬匹每天運輸食鹽的行程很難超過60里,這些古鹽道上往往每30里處就會有小村落,每60里處便會有大的村落或集鎮,前者正好是人力運鹽行走大半日的距離,后者則是騾馬行走一天的里程。因此,可以說背夫、挑夫、馬幫的來來往往,在古鹽道上催生了一個個繁榮的村落和集鎮。“路上人不斷,鍋里不熄火”,就是描述鹽道驛站的繁榮景象,也是川鹽古道上各族群眾的集體記憶。
在川鹽古道上,各民族“因鹽結緣”“因鹽而興”。伴隨著一條條川鹽古道的暢通,大量淘鹽的商賈、移民進入川渝地區。明萬歷時,在四川經商的陜西商人已有幾萬人。清初的成都,“詢其居民,大都秦人”。民國時期,國民政府專門下令將郁山鹽供應川、黔、湘、鄂四省,將“川湘水陸聯運處江涪分處”入駐彭水,負責轉運川鹽入湘,彭水一度成為水陸交通樞紐,商品市場日趨繁榮,外籍商人、大小商號遍布彭水的漢葭和郁山兩鎮。
千百年來,川鹽古道上的各民族在文化上兼收并蓄,在經濟上相互依存,在情感上相互親近,共同創造了燦爛的中華鹽文化。新征程上,一條條厚重的古道,一粒粒潔白的鹽巴,必將煥發出新的生命力,訴說著團結一致、銳意進取的“中華滋味”。
(作者簡介:趙金寶,中南民族大學博士研究生;唐胡浩,中南民族大學民族學與社會學學院副教授。)
監制|王翔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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制作|胡曉蝶
來源:道中華微信公眾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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