規劃師的現實
得知“爆肚馮”、謙祥益的處境,清華大學建筑學院副教授邊蘭春感到吃驚。
這位《北京前門大柵欄地區保護、整治與復興規劃設計研究》的項目負責人之一,在接受《望新聞周刊》采訪時說,他們在兩年前受區政府下屬的北京大柵欄投資公司委托做的這項控制性規劃,并沒有提出把人都遷走。
“大柵欄東北部的這一地塊,中間夾著小吃等傳統商鋪,是王府井所不具備的優點,”邊蘭春認為,“如此豐富的商業文化應讓它們自己演變,小的店鋪恰恰是有活力的,不應該機械地都把它們遷走。”
邊蘭春及其同事所完成的這項規劃,提出以“院落”為單位進行漸進式小規模有機更新,防止大規模改造對歷史街區帶來的破壞,一個院落、一個院落地逐步進行保護、修繕、改造和更新,新建建筑不得破壞原有院落布局、胡同肌理和歷史風貌。
在邊蘭春看來,最理想的保護方式是政府通過良性介入,提供優質的公共設施服務,以帶動整個地區的“血液循環”。
2001年他完成北京西城區煙袋斜街保護規劃,政府部門據此投入不到160萬元,選石鋪路,拆除違章建筑,引入天然氣管道,便激活了整個街區。
“大家知道不拆了,市政設施改善了,地段升值了,別的商家就進來了。”邊蘭春介紹道,“原來賣光盤的地方變成了酒吧間,緊閉著的大鐵門變成了一家茶館,發廊變成了旅游工藝品店,一年內就發生了明顯變化。”
他認為,歷史文化保護區的保護,應該樹立市場信心,鼓勵產權交易與租賃,通過設計導則與技術標準的制定,規范各類修繕行為,“政府應該做的,是通過做好公共空間,制造‘觸媒’,以帶活一塊,而不是弄死一塊。”
他打開一張西班牙巴塞羅那的公共空間分布圖,“你看,巴塞羅那從上世紀70年代開始復興舊城,他們只是持續做公共空間的改造,以此帶動地段升值,促使交易活動與房屋修繕的發生,像扎針炙一樣把整個城市扎活了。這是反思歐洲當年流行的成片保護理論的結果,做得非常成功。”
邊蘭春的想法與前門地區正在發生的情況有很大不同,“我們只是盡量提高規劃編制的科學性,不很清楚大柵欄控規的執行情況”。
是保護還是開發
北京市宣武區建設委員會2月17日貼出的《北京市城市建設項目拆遷公示》稱,“經政府儲備土地和入市交易土地聯席會審議由北京大柵欄永興置業有限公司作為煤市街以東區域地塊項目的實施主體,先期進行C、H地塊土地整理工作”。
C、H地塊分處大柵欄東側地區的一北一南,C地塊大部分位處歷史文化保護區范圍之內,謙祥益正在其中。
《了望新聞周刊》通過可靠渠道獲悉,C、H地塊合計占地面積7.53公頃,現狀房屋建筑面積8.56萬平方米,其中被劃入保護類建筑的約1.85萬平方米。
“從理論上說,要進行土地整理,也就是一級開發,就必須完成拆遷和市政基礎設施建設,再以招標、拍賣或掛牌的方式出讓土地。這樣,所有的人都必須遷走。”一位曾深度介入前門地區改造工程的人士在接受《了望新聞周刊》采訪時評論道。
去年1月由國務院批準的《北京城市總體規劃(2004年—2020年)》,則展示了歷史文化名城保護的另一種前景:“推動房屋產權制度改革,明確房屋產權,鼓勵居民按保護規劃實施自我改造更新,成為房屋修繕保護的主體。”
總體規劃要求,“積極探索適合舊城保護和復興的危房改造模式,停止大拆大建”,“應堅持小規模漸進式有機更新的思想,加強對具有歷史價值的胡同、四合院的保護和修繕,減少房地產開發行為,不宜搞一次性超強度開發”。
“你認準了方向,就應該一二三下決心去做,可現在的問題是,歷史文化名城保護工作沒有一個部門牽頭,如何試點,如何總結,如何推廣,沒有一個部門主抓。”北京城市規劃學會理事長趙知敬對《了望新聞周刊》說,“弄到最后,具體工作還是落到了區里,走的還是過去危改開發的那套程序。”
“你把一二級土地開發分開,一級開發完成后,把地價賣得那么高,二級市場的開發商還會讓那些小吃店回來嗎?”北京金田建筑設計公司總建筑師黃匯認為前門商業區的開發機制與保護目標存在矛盾。
《了望新聞周刊》就前門地區工程建設事宜分別向宣武區、崇文區政府的宣傳部門提出采訪請求,均被告知尚不方便安排,日后有關部門將統一發布新聞。
記者輾轉從一位知情者處得知,在大柵欄工程的方案設計中,政府部門確有通過分取開發商利潤空間,創造條件幫助本地區原生及繁衍企業回遷的思路。
謙祥益就得到了類似的承諾,但拿錢走人的現實讓高慎昌心里很不踏實,“開發商要開發這里,肯定是要賺錢的,否則他不會讓你走。也許他們會發善心,給我們一個可承受的條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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