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者在歐洲國家做報告時常被問及,這十多年來,中國的經濟怎么會起飛得那么快?筆者認為,它的發生是許多國內外因素促成的。最主要的是,鄧小平的改革開放政策對頭,接受了市場經濟這一合乎客觀經濟規律的理論。這種被擠壓多年后爆發出來的力量是無窮的。另一個重要的因素是前蘇聯的瓦解,中國減少了最大的威脅,冷戰結束,使中國有一個相對的和平環境。
我把中國形容為一條古老而沉重的巨船,在大海中航行。盡管國外還有一股邪惡力量,想方設法阻止它的前進,但是,它堅如磐石,一旦找到了航行的方向———經濟救國,它就會乘風破浪,勇往直前。
經濟全球化中國是受益者
筆者對西方提出的世界經濟全球一體化的方案,至今仍持一定的保留意見,因為它對人口少、資金薄弱的第三世界國家來說,沒有什么好處,它們無能為力,只能聽從世界經濟大國的擺布。但對中國這么一個擁有960萬平方公里土地、13億人口的大國來說,就不一樣了。
就好像在拳擊場上打拳,一個兩米多高、200公斤重的拳擊手走上臺來,他再笨重,你想打倒他也不那么容易。自從中國加入WTO以后,每說一句話、每提一個意見,別國都要掂掂分量,考慮考慮。更何況,中國往往是代表第三世界的國家說話,有足夠的后盾。
韜光養晦,以外交促經濟
鄧小平的經濟改革開放政策之所以被人稱道,是因為這20多年來的實踐,使中國人民脫離了貧困,走向了富強。他提出的“韜光養晦”形成了一條新的外交路線,潛力無窮。盡管有人批評中國“韜光養晦”、不與欺侮中國的國家直接碰撞的政策,說這失去了大國的風度,滅了中國人的志氣,但實踐證明,它是成功的。最關鍵的是,中國集中精力埋首建設,使經濟起飛,它所發出的巨大威力使全世界地動山搖。
筆者發現,這一年來,中國已經從被動的“以經濟促外交”,轉到有意識的主動的“以外交促經濟”。這是一個由量變到質變的過程,很值得深入探討。
且看去年中國眼花繚亂的“以外交促經濟”、全面出擊的各種活動,令第一世界國家目瞪口呆,讓第三世界拍手歡迎。首先是中國的近鄰東南亞國家,自朱镕基總理首先提出和東盟國家建立自由貿易區以來,現在已經到了逐漸落實、具體研究互相減免關稅的階段,一反過去西方大國只考慮本國利益、剝削小國的歷史,消除了東盟國家的憂慮。在處理南沙群島等爭議問題上,中國提出共同開發,也爭取了主動,緩和了中國與東盟國家的摩擦。胡錦濤主席出訪拉美4國,簽訂十幾個貿易合作協議,互通有無,都是史無前例的。接著,溫家寶總理又訪問非洲,雙方尋求“雙贏”或“多贏”的辦法,支持非洲擺脫貧困。這種以心服人的舉動,使挑撥者黔驢技窮。
對歐經濟牌“相當得體”
在與歐洲關系問題上,中國這幾年大打經濟牌,做得相當得體。歐洲這些年來經濟不景氣,也需要中國提攜一把。此外,歐洲人對中國人的看法,這些年來在不斷變化,我們這些住在歐洲的人特別有直接感受。自己的祖國強大了,別人就會對你肅然起敬。特別是歐洲人,普遍很欣賞和尊敬有學問有本事的人,他們對國家也是如此。對中國的五千年文化他們普遍是很尊重的,但對中國這一二百年來的窮困和落后,他們很看不起。
中國經濟在這么短的時間里創造奇跡,使他們佩服之至。一個德國朋友對我說:“我一直認為,中國古代有那么多發明創造,說明中國人不笨,現在證明了這一點。我懷疑,其他國家如果有同樣的條件,是否也能起飛得那么快?”
去年,法國舉辦中國文化年,漢堡舉辦中歐峰會,歐洲與中國之間舉行了數不清的學術、文化和體育交流活動。法國總統希拉克、俄羅斯總統普京、德國總理施羅德相繼訪華;德法首腦宣布支持解除對華武器禁運;溫家寶總理訪問荷蘭,與歐盟委員會主席會面,等等等等,都說明中國外交上的成熟,也是經濟起飛的結果。
經濟促外交,外交促經濟,對第一世界的影響特別突出。歐洲人的文化程度普遍較高,自己在民主道路上先走了一步,因而自視高人一等,對其他國家愛指手畫腳。目前,經濟全球化,中國的對內對外政策都和世界經濟聯系在一起,連中國人民銀行提高利率都會影響世界股票的漲落,因而,中國的一舉一動都舉足輕重。
中國需創建“日本學”
中國這種自由開放經濟的政策,不只是對第三世界國家,也向韓國、日本頻頻招手。韓國既是競爭對手,也是合作伙伴,兩國之間相當友善;但日本則深不可測。相當一部分日本人對中國又怕又妒又恨,又不知所從。他們心胸狹窄,看到中國的影響力大大增強,心態極不平衡。可是,中國又是日本經濟的一大支柱,一旦倒塌,對日本的后果不堪設想。
日本一些右派記者宣傳“中國軍事威脅論”,企圖制造這樣一種空氣———中國領導人在挑動反日情緒。實際上,他們是想借此在本國國民當中制造仇華心理,找借口加強和擴充軍事力量。日前,筆者與德國的老總理施密特進行了長時間的談話,他說:“中國對日本的友善不要操之過急,不然會得罪一批不喜歡日本的亞洲國家。日本不承認二次大戰的罪行是不明智的,給自己帶來了孤立。”
中國對待日本,不是什么韜光養晦的問題,而是如何改善兩國人民關系的問題。必須從民間著手,促進民間的經濟合作。
不久前在上海,我和在京都龍谷大學任教的老朋友卓南生教授相遇。我們都認為,中國太不了解日本,應該多出些書,多召開些座談會、研討會。中國的對日政策,有時過軟,有時過硬,而且帶有不必要的成見,必需加強這方面的工作。而日本把中國人的脾性吃透了。中國也需在各大學創設“日本學”,要全面、系統、科學、嚴謹、客觀地研究日本的歷史和文化,要學會尊敬他們,他們有很多長處值得我們中國人學習。
筆者認為,對待日本人民、做生意的人要友好謙和,他們對過去的侵略戰爭不應負責任。但日本政府的過分舉動,如小泉參拜靖國神社,就是要成心做給你們看,向你們挑釁,看你們怎么辦。中國也不能過多謙讓,你越謙讓,他就越會得寸進尺。
國內有一些人認為,過去的舊賬就讓它過去吧,不必再提了。筆者認為這是不對的。日本在歷史上犯下的滔天罪行必需澄清,而且要不斷地提,這是對歷史的一種嚴肅負責的態度。筆者時常懷疑,中國是否仍有必要與日本的經濟扣得那么緊?“外交促經濟”也有不同的方法,有的時候,讓日本經濟界吃點苦頭,讓他們跳出來叫嚷,比你不斷提抗議要強有力得多。這只是筆者在歐洲的一己之言而已。
【來源:中國青年報;作者:關愚謙(德國漢堡大學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