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早就聽說國家話劇院與香港的“進念”劇團合作排演多媒體音樂話劇《半生緣》，心里很好奇，電影和電視劇都拍過了，這個話劇能演成什么樣？近日去香港，恰好趕上看他們排練，于是就采訪了香港著名編劇、戲劇導演、《半生緣》的編劇和導演之一林奕華先生，讓他談談話劇《半生緣》。

　　喜歡《半生緣》的文字 而不是劇情

　　談及為什么要排話劇《半生緣》時，林奕華說：“在我看過的書當中，我覺得《半生緣》寫得很好。張愛玲其他的文字都很華麗，而《半生緣》特別的樸素。”

　　林奕華喜歡樸素的東西，就像穿衣服一樣，他很少穿華麗的名牌。林奕華認為，樸素的東西在很多時候它的空間很大，《半生緣》的文字就是這個樣子。“我倒不是因為喜歡這個故事，我是因為喜歡那個文字。”林奕華覺得，他并不是刻意地找一些比較清淡的文字來喜歡，而是感覺張愛玲在描寫一些情感的時候，那種樸素的力量讓他的感受特別深刻，而且特別認同。比如：“小時候覺得案頭上的日歷，紅色跟綠色的安排很好，平常是紅色，到了星期天就是綠色，所以你會常常對星期天有一個期待……”然后她形容男女主角的愛情說：“他們不知道他們最好的光陰將在他們的期待中度過，他們的星期天永遠沒有天明……”林奕華說：“我覺得這些句子好簡單，卻非常非常的有力量，所以你看這本書的時候，好多句子都打進你的心坎里。那個力量是很大的，而且不是刻意讓你怎么樣，她只是很敏感，把我們平常有感受的一些東西轉化成很靈活的描寫。”

　　林奕華非常強調對原著的尊重。他認為，這個戲的主角是文字，希望能用比較創新的一種方式去呈現。他說：“我們現在整個戲里沒有一個字不是從小說里拿出來的。你看完這個戲之后，如果你沒有看過小說，你會感覺你已經看了這個小說，這就跟電影、電視劇很不一樣。因為我跟胡恩威(該劇編劇／導演之一)我們都給自己設定了一個前提，就是說：電影跟電視劇都拍過了，你為什么還要拍？那我們就是說要在舞臺上打造一個空間，是電影、電視劇沒有的。所以我們現在比較有把握了，因為已經找到一個方向和形式，觀眾看了之后會覺得：只有舞臺劇可以這樣做，電影跟電視劇都不可能做到。”

　　林奕華還表示，電影和電視劇《半生緣》他都已經看過，但是電視劇看了5集就不能再看下去。

　　不走現實主義 也不是實驗劇

　　該劇的導演／編劇是胡恩威跟林奕華兩個人，我問林奕華他跟胡恩威是怎么分工的。林奕華拿出了劇本告訴我說：“我們這個劇叫做多媒體音樂劇，其實還有一個很重要的部分就是多媒體特技，我們兩個一塊兒把小說編成現在你看到的這個厚厚的劇本，演員來了之后，我們就一起給劇本瘦身，原來是兩個這么厚！經過了10天左右，我們把它瘦身瘦到現在。我們的演出時間大約是兩小時30分鐘到45分鐘吧，而且沒有中場休息。有了這個劇本之后，胡恩威就去把它分鏡頭，制作多媒體的東西，比如哪里有錄像，錄像的內容，音響、音效、音樂等，我就負責舞臺上的表演、定位等。”

　　事實上，在不到3個小時里面濃縮《半生緣》這本書，一定也會刪掉原著的一些東西。林奕華透露，話劇一定需要一個主線，所以這部戲主要是圍繞世鈞跟曼楨，叔惠跟翠芝的部分有些就刪掉了。林奕華說：“它到底還是一個舞臺劇，舞臺劇的時間其實跟現實是同步的，所以你要讓觀眾感覺的幾十年的過去其實是很不容易的事情。這個我們也沒有特別地要把它演成一個傳統的戲，就是讓你真的相信：這些人是這樣的、那些人是那樣的。但這劇也不是實驗劇，它有一個特別的形式。劉若英自己也說，我們就是再找一些不一樣的方式去感動人。所以這個改編還是要找到這個不同的方式。”

　　劉若英不僅氣質好 而且喜歡《半生緣》

　　在排練場里，我看到了來自北京的演員廖凡(飾世鈞)、韓青(飾叔惠)、海青(飾翠芝)，他們已經在這里排練了近10天。談及來自北京的演員，林奕華表示合作得很好，不過因為北京和臺灣的普通話講得不太一樣，所以大家有時候要對準了再念。

　　作為最重要的角色曼楨，為什么選擇劉若英？林奕華說：“對我來講，我真的希望可以找到一個演員她本來就很喜歡文字，有人把劉若英稱作文化女星，她比較有人文氣質，我覺得這很重要，因為我要跟她討論的不光是表演方法，還要牽涉到她到底怎么看張愛玲這個人、《半生緣》這本書。劉若英剛好演過張愛玲，我第一次見她就覺得她氣質很合適。”

　　林奕華通過張艾嘉(她在該劇中擔任旁白)找到劉若英。在一個炎熱的下午，他們在半島酒店見了面，林奕華說劉若英很自在：沒有化妝，穿了涼鞋和一身白衣。當時劉若英曾經問林奕華：“為什么做《半生緣》？”林奕華回答：“張愛玲的小說中我最喜歡這本。”劉若英說：“我也是。”

　　據悉劉若英為了排演《半生緣》，特別將一個跟內地著名導演合作的片子推遲了，林奕華表示對此十分感動。他說：“合作就像談戀愛，最好兩情相悅，不可能永遠一方做主動。和劉若英‘戀愛’成功，一方面是因為彼此投緣，另一方面是因為《半生緣》與張愛玲。”

　　服裝不是30年代的 而是現代的

　　林奕華還介紹說，如果想表現一個什么概念，就會用投影、幻燈之類的方式去表達，這些投影有很多不同的東西，可能是人像照片、動物、自然……什么都有。他們盡量希望不要像傳統話劇那樣，會覺得那個東西是很平面的，而是希望這些東西可以讓整體演出立體起來。

　　既然叫做多媒體音樂劇，音樂當然也是很重要的環節，該劇的音樂主要有3個方面：一個是香港青年作曲家藍奕邦，寫了4首歌——“春、夏、秋、冬”，由劉若英演唱；第二個部分是古典音樂《四季》；第三個部分則是一個前衛音樂家做的。

　　林奕華還透露，服裝不是30年代的，而是現代的。我脫口問道：那大家看了會不會覺得有點怪？林奕華得意地笑了：“一定會！我希望他們奇怪。”他表示，服裝的整體顏色會跟布景有協調，因為場景是發生在一個很大的圖書館里，舞臺上有很多架子，都是書跟報紙。“我們是把整體文本從小說提出來，然后把它放在另外一個時空里面，你可以覺得那個時空突然變得真空了，但是這個真空又有別的含義在，讓我們在發展這個東西，所以比較有趣。這是不可能在電視和電影上做的。”

　　這時我開始越來越感覺到這個《半生緣》的有趣了，聽起來真的很有誘惑力。可惜我沒有機會去看他們11月13日-16日在香港的演出了。不過還是可以期待，因為他們正在跟國家話劇院談明年春天的場地，這部戲有望在明年年初移師北京演出。

　　人物介紹

　　林奕華香港著名編劇、導演、作家。除了編導過眾多舞臺劇之外，還為“達明一派”的《我愛你演唱會》擔任演出編排；并與關錦鵬合作多部電影，其中他編劇的《紅玫瑰白玫瑰》曾獲得1994年臺灣電影金馬獎最佳改編劇本獎。他的舞臺表演課程也受到香港各大學學生的歡迎，他還出版過《到處睡的男人》《太多男人，太少時間》《A／S／L?》等文集。1999年，林奕華曾獲得香港藝術家聯盟頒發的香港藝術家年獎。

　　來源：北京娛樂信報 作者：唐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