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導讀

　　8歲的劉佳慧得了一種怪病，5年來雙腳天天燙得像火燒，即使在寒冬，也必須隨時泡冰水，或用冰塊降溫，否則就燙得疼痛難忍。

　　怪病加上父母離婚，一度讓小佳慧失去生活的勇氣。是母愛讓她重新站起來，讓她勇敢面對生活。

　　“公主，該換衣服了。”榮昌學院路一幢老式樓房5樓兩室一廳的出租屋里，8歲的劉佳慧坐在沙發上，給一個黃色長發的芭比娃娃換上綠裙子，她給這個娃娃取名公主。旁邊紙盒里，還堆了好幾個芭比娃娃。

　　除了上學，小佳慧基本不出門，也沒朋友。芭比娃娃就是她最好的朋友。

　　8日中午，氣溫陡降，穿著兩件上衣的小佳慧給公主換衣服時，依然穿著短裙，裸露的雙腳泡在一盆冰水中，腳邊，一把小風扇呼呼吹著。

　　盡管這樣，她的雙腳還是燙得發紅，腫得像饅頭，好多地方因長期泡在水里而掉皮。

　　“幺兒，都泡了半小時了。”媽媽說。

　　小佳慧極不情愿地將泡得掉皮的雙腳從冰水里取出，赤腳在地上一瘸一瘸走了幾步，抱著她的公主坐下。

　　看到女兒這樣子，37歲的黃小紅忍不住轉過頭，將尚未流出眼眶的淚水悄悄拭去——5年了，無論多苦，她總告訴自己：“決不能讓女兒看見媽媽的眼淚。”

　　3歲患怪病

　　“5年了，我沒像正常人那樣睡過覺。”

　　“我媽媽在西南大學榮昌校區鍋爐房為學生和學生食堂燒開水，爸爸是個廚師。”小佳慧說。

　　3歲那年，她的腳不時發燙，像火烤，有時全身都燙，一摸就痛。爸爸媽媽就讓她將腳泡在冷水里。一盆冷水很快變熱，就再換一盆……

　　父母帶她走遍重慶各大醫院，尋了數十名老中醫，沒人知道是什么病。

　　后來，西南醫院一教授說小佳慧得的是極為罕見的紅斑性肢痛癥，目前病因不明，全世界都沒有藥物醫治。

　　那一年，小佳慧的父母離婚了，黃小紅和女兒相依為命。

　　小佳慧不知道爸爸是不是嫌她麻煩，不過，她還是很想爸爸。

　　“5年了，我都沒像正常人那樣睡過覺。”小佳慧說，媽媽總讓她平躺著睡覺，因為醫生曾要求她這樣睡。可小佳慧喜歡側睡，或者坐在沙發上蜷縮著睡，或者上半身趴在床沿上站在地上睡：“我喜歡按自己的習慣去生活，去安排自己。”黃小紅不知道為何女兒說話總像大人，思維總比同齡人成熟。

　　不管怎么睡，不管上半身蓋多厚，小佳慧的腳必須泡在冰水中，一晚上至少要換5次冰袋。否則雙腳就會灼痛，甚至全身發燒。就算在冬天，每天她的雙腳至少要將12個100毫升容量的冰袋由冰塊融化成熱水。在炎熱的夏季，每天則要用上20多袋。家里冰箱的冷凍室里，凍得最多的，就是冰袋。

　　從3歲起，她就幾乎沒穿過鞋。她不能多走路，一走就疼。

　　每天早上起床，小佳慧首先關心的就是有沒有出太陽，她喜歡天天都下雨——氣溫低一些，她的腳也就會好些。

　　和死神較量

　　“那個姐姐死了，我會不會也像她一樣？”

　　從3歲起，小佳慧每天都要服下一小碗中藥羹、一服中藥湯。藥很苦，但她從不叫苦。

　　3年前，黃小紅從報紙上看到四川有個女孩也得了這種病，她就想法和那女孩的媽媽聯系上，兩人常常交換用藥心得。

　　2007年整個冬天，小佳慧的腳都泡在冰水中，從不覺得冷的雙腳長滿凍瘡，后來這些凍瘡化膿了。醫生說她的雙腳已感染，如不及時治療就會爛掉。

　　出院不久，一次，黃小紅和那個四川的媽媽通電話，對方告訴她：“我女兒已死了。”

　　“啊！死了？”黃小紅驚嘆之余，忘了小佳慧也在身邊。

　　“媽媽，是不是那個姐姐死了？”小佳慧問。

　　“沒有的事，她很好。”黃小紅搪塞著。

　　“你騙我。”

　　黃小紅只得點點頭：“她雙腳天天泡在水里，破皮感染，死于敗血癥。”

　　“媽媽，我會不會也像那個姐姐一樣死掉？”

　　“你不會的，永遠不會，媽媽一定會治好你。”那次，黃小紅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抱著女兒失聲痛哭。

　　那個姐姐的死讓黃小紅開始特別注意清潔。每天早上，她都會先用消過毒、又浸滿氯化鈉生理鹽水的紗布將女兒一雙小腳裹起來，然后背著她，或用自行車載著她來到學校，再將冰袋放到女兒課桌下，讓她踩在冰袋上上課。中午回家后，又給她重新換紗布。下午放學后，又給女兒雙腳消毒。

　　成績考第一

　　她得意極了，覺得自己很有用。

　　有時，小佳慧會盯著自己的雙腳看上很久，然后“呸”一聲——她實在很恨自己的腳。

　　但是，如果不看自己那雙腳的話，她覺得自己就像她的“公主”那樣漂亮——媽媽每天都會對她說：“我幺兒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女孩子。”

　　小佳慧喜歡穿裙子，有時在冬天，她都會穿著裙子，雙腳踩在冰塊上坐在教室里上課。

　　本來，她在班上有個好朋友。課間，好朋友總會陪她說話，幫她將裹得像粽子的腳塞進拖鞋，扶她上廁所。但沒過多久，好朋友就遠離她了。

　　“我媽媽不準我和你玩。”好朋友的話讓小佳慧從剛剛感受到友誼的幸福頂端一下子跌入谷底。她什么也沒說，課間或上體育課時，總是一個人趴在桌上，看其他同學玩。

　　“媽媽，別人當我是瘟疫，我不如死了算了。我不想這樣屈辱地活著。”女兒的話讓黃小紅心如刀絞，她不知道8歲的女兒從哪里學會屈辱這個詞。

　　那天晚上，母女倆談心到深夜，最后，小佳慧對媽媽說：“我明白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性格和愛好，你不能強迫別人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

　　前不久，黃小紅的一個好友將自己的電腦送給小佳慧，小佳慧在除了芭比娃娃之外，終于有了新的朋友。放學后，她喜歡在電腦上看動畫片，了解外面的世界。

　　這學期，小佳慧上二年級了，她現在很喜歡上學。上學期，她考了全班第一名，讓所有同學大跌眼鏡。她得意極了，覺得自己很有用。

　　最感激媽媽

　　“我要讓媽媽覺得我是快樂的，哪怕在我最痛的時候。”

　　“一個單親媽媽帶個孩子很苦，再加上我又這樣。”小佳慧的話成熟得像大人，她對記者說，她一輩子都報答不完媽媽的恩情。

　　在每次自己將媽媽從鍋爐房叫回時；在媽媽每次上夜班還要不時回家看她時；在每次媽媽拒絕別人介紹的男朋友時……，小佳慧都會覺得這些年，媽媽實在太難了。

　　兩年前起，女兒晚上就不要媽媽幫她換冰袋了，總是自己起來換。黃小紅覺得女兒真的長大了。

　　“你怎么了？”一天中午，當黃小紅去教室接女兒時，發現女兒臉色通紅坐在那里。

　　原來，早上帶去的冰袋早就化完了，小佳慧的腳灼痛得厲害，真想大哭一場，又不想讓媽媽看到，就拼命咬牙忍著，臉都漲紅了。

　　“老師，我晚上常常聽到媽媽一個人悄悄哭，我該怎么辦？”一天，小佳慧問班主任童老師。

　　學校門口有很多賣玩具和零食的小店，小佳慧從不讓媽媽給她買，她知道，家里窮。“媽媽每月只有2000元工資，爸爸有時會寄點錢來，都不多，我一個月藥錢就要1000多元，每月房租還要200元。”小佳慧對家里的經濟了如指掌。

　　“媽媽老說我是世上最漂亮的女孩子，我聽了真高興。其實我知道自己這樣子丑死了，我高興只是因為不想讓媽媽難過……”小佳慧說，因為有媽媽，這幾年來，自己的性格都變了，以前是不想活下去，現在真的快樂起來了——“至少要讓媽媽覺得我是快樂的，哪怕在我最痛的時候。”

　　小佳慧常常夢見自己成了模特，有一雙健康的腿，在臺上隨意走動，就像她的芭比娃娃那樣漂亮。臺下，媽媽微笑著一直注視著她…… (周立 劉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