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不把農民周正龍當人看

　　周正龍曾經是一個轟轟烈烈的名人，是“周老虎”事件的主角之一，現在則是一名普通的農民，住在老家陜西鎮坪縣城關鎮文彩村。最近有媒體記者“回訪”周正龍，而且是接踵而來，再次把他變成了一個“新聞人物”。但如果也把這輪“回訪”當成一個傳播事件的話，丑陋的就不再是周正龍，而是某些媒體從業者了。

　　記者回訪時發現了什么“新聞事實”呢？居然不少，起碼有兩三件。一是周正龍拆掉以前的破房，花20萬元蓋起了兩層新樓，用鎮坪鄉村少見的紅磚，有水泥澆注的旋轉樓梯，據說是“充滿了時尚元素”，屬于“奢侈建房”。二是周正龍死不悔改，堅持認為“周老虎”事件是“媒體把事情搞大了”。三是周正龍宣稱“去年9月又看到了華南虎”，并計劃春暖花開時再次上山找虎。

　　我不明白媒體這么干到底算怎么回事，記者們寫這類報道有多大意義。一個農民，也許我們認為他滿嘴大話或者謊言，加上死不悔改，但這些不過是私德問題。可以認定周正龍私德很差，或者干脆說他是一個騙子，那又怎樣？周正龍曾經出過名，成了一名“公眾人物”。但那只是一個假相，周正龍沒有任何公職，也不是文化名人，他的真實身份是陜西鎮坪的一個普通農民。他的私德如何，社會影響極為有限，熟人圈子自會作出反應，根本犯不著媒體盯著他。

　　一名陜西大山里的農民，堅信山中有虎，也不犯法，甚至無害于公序良俗，雖然我們可以認為這種“堅信”純屬無稽之談。如果媒體不予理會，政府具備基本理性，一個陜西農民在大山深處堅信華南虎的存在，自言自語也好，對鄰居路人做說服工作也好，反正無礙于大眾的不信。從這種意義上說，“堅信”有虎是周正龍的某種權利。如果這種堅信給我們帶來困擾，只能歸咎于周正龍之外的其他因素。

　　這樣看來，媒體報道周正龍再次謊稱發現華南虎，純屬無事生非。拿周正龍蓋新樓說事，更是無事生非。周正龍有權蓋新樓，花多少錢，用什么材料，蓋成什么樣，都是其私人事務，他人無權干涉。有人會說，記者有懷疑的權利。有權懷疑，但如果沒有證據，就無權訴諸報端。對一個農民的懷疑，比對公眾人物更需要證據。有位記者用周正龍否認“20萬是騙來的”這一“技術性”表述，引出了一個周正龍騙錢建樓的話題，就更是無事生非了。

　　從這件事，我們可以看清，記者們面對周正龍這樣的農民，顯得多么肆無忌憚。周正龍騙過人，所以記者們有一種道德優越感。有了道德優越感，面對一個曾經的“騙子”，他們就可以展開全面進攻，連別人建座新樓，也可以看出“奢侈”、“時尚”的不是。記者還有一種知識優越感，他們可以否定一個農民對山中有無老虎的看法，也可能通過“專業技巧”，把一個騙錢建房的帽子戴在農民頭上，然后觀察他的反應，記錄他的反駁，其樂何如！

　　他們有一種深深的優越感，他們有知識的優勢，于是不經意間就愚弄起陜西大山中的農民來。拿“20萬是騙來的”話題刺激周正龍，然后把他罵人的話記錄下來，這一種“專業技巧”，也是對農民的愚弄。有位記者對周正龍再次上山找虎的打算給予祝福，并“叮囑他注意安全”，卻轉身就寫了一篇題為《玩夠了沒有？》的“記者手記”。對于這些記者來說，周正龍越愚蠢，他們的采訪越成功，新聞價值越大。(楊于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