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名死者中包括兇手生父

　　●村民稱為家庭積怨報復殺人

　　●兇手曾在廣東打工多年

　　南方日報見習記者趙洪杰　發自湖南益陽

　　12月11日中午,離開湖南益陽安化縣陰山排村10年的劉愛兵,還和下到漆樹小組(劉家所在組)的村委辦醫保的干部一起摸了幾把麻將；晚上,他被喊到堂叔劉樹聲家中,陪村干部喝酒直到10點。

　　5小時后,即12日凌晨4時許,山澗中第一聲槍響回蕩山谷,劉愛兵槍殺了自己的親生父親。上到山頂,急促敲門聲歇,堂叔劉樹聲一家三口被“處死”。“殺人狂魔”劉愛兵,在不到兩個小時內,將親屬13人置于槍口、柴刀之下,以及大火之中。

　　-現場還原

　　兇器:兩把獵槍一把柴刀

　　凌晨4時許,巨大的獵槍聲傳來,接著村落里的狗狂吠起來,這吵醒了正在酣睡的村民劉佩芬。“迷糊中,我判斷槍聲是從劉必方家方向傳來。”

　　劉佩芬向山上望去,火光一片。“根本沒想到是人為縱火,大山里的火災只有可能是電線短路。”

　　殺人后把槍放到地上制冷

　　劉佩芬大哥劉純蘇,侄子劉順三,五弟劉建勛和六弟劉建成,相繼匯集到山腳下。之后,他們披瀝著大山里的雨氣,準備上山滅火。

　　“太大了,6戶人家全著火了,6個人誰都不敢上前。”劉佩芬的兄弟商量下山多叫些村民,帶足工具,再重新上來。

　　下到半山腰上,34歲的劉愛兵突然冒了出來,與他們狹路相逢。“火光中看到他穿著格子上衣,扛著兩桿獵槍,手里還拿著柴刀。”劉愛兵見他們上山滅火,不由分說便舉起了獵槍。劉佩芬站在6人中間,侄子劉順三和五弟劉建勛先后中槍倒下。

　　45歲的劉建勛躺在自家背后的山坡上,手上殘留9處彈痕,胸部遭受致命一擊。“他用的是霰彈,弟弟只是用手下意識地擋了一下。”劉佩芬回憶,劉愛兵射出一彈后,還從容地把槍放到地上制冷,再拿起另一桿獵槍,發射出“會擴散”的子彈。

　　大哥劉純蘇重傷,在安化縣梅城醫院搶救后脫離生命危險。“五弟和侄子倒了,他還上去砍了兩刀。”劉佩芬說。

　　劉配芬和六弟劉建成命懸一線。他們驚悚著連滾帶爬地跳下山坡,在夜幕和樹影庇護下,逃離死地。

　　剛開門柴刀從天而降

　　劉建勛和劉順三躺在血泊中時,山坡大火背后,已有10條人命倒在了劉愛兵的槍下。

　　昨日下午,南方日報記者承租了4輛汽車,輾轉鄉村摩的,最后坐輪渡過廖家坪水庫,艱難進入山澗中的陰山排村時,村落的峽溪邊哀樂低回,不到1米寬的泥漿路上擺滿黑色棺材,哭聲震徹湖南安化高明鄉連綿的群山。一片青綠下,大山下白衣素裹。

　　陰山排村,在同一天,舉辦了集體葬禮。在數位情緒難以平復村民的回憶下,劉愛兵殺人縱火的場景被一一復原。

　　劉愛兵先是槍殺了自己父親———68歲的劉必方。接著他從半山坡沖上山頂,開始狂敲堂叔劉樹聲家的大門,堂嫂肖細平朦朧著雙眼敞開門扉時,柴刀從天而降。“我姐夫從床上剛爬起,就中了一槍,倒在門邊。”住在不遠處山郊的肖建平向記者描述驚駭一幕。

　　劉樹聲僅6歲的兒子劉旭,在睡夢中被自己并不熟悉的堂哥殺害,母親楊福香被送到醫院搶救不治。劉旭一家,只有18歲的大姐遠走大山,在浙江打工,幸免于難。

　　6戶村民房屋付之一炬

　　半山腰上劉省吳家,跟劉愛兵并不是堂兄弟,但54歲的他和妻子周翠娥同樣葬身火海。

　　劉愛兵最后點燃了住在半山腰上的堂兄劉三友的家。慌亂中,劉三友首先背著母親從大火中逃出,然后準備再鉆進火海,營救80多歲的奶奶。未曾想到,母親剛逃出死地,就遇到了劉愛兵,而劉三友還沒有來得及進屋,便迎著熊熊火光撲倒在地。

　　劉愛兵瘋狂后,陰山排村13人死亡,一人重傷,6戶村民十幾間房屋化為灰燼。

　　-抓捕經過

　　封山24小時

　　近千人搜捕

　　官方通報稱,案發后,湖南省委、省政府主要領導高度重視,作出重要指示,湖南省委常委、政法委書記、公安廳廳長李江當即對偵破工作作出部署,并坐鎮公安廳指揮中心調度指揮。

　　從12日清晨,大批軍警趕到封鎖山路,到13日凌晨封山近24個小時。近千名民警和武警官兵包圍陰山排村大山,搜捕劉愛兵。“每隔50米,幾乎就有一個干警。”一位參與抓捕的警察告訴記者。如此大的陣仗下,劉愛兵最終“自投羅網”。

　　-記者調查

　　34歲兇手殺人前為人咋樣?

　　“蠻橫、不熟悉”是村民對34歲的劉愛兵僅有的兩點認識。

　　“走在路上,如果不主動跟我說話,我絕對不會理他。”陰山排村原村支部書記劉建明稱,劉愛兵從小就不是村民眼中的“好孩子”。他稱,劉愛兵性格很像他的母親闕濤蘭,“愛占便宜,無事生非。”

　　父母吵架童年痛苦不堪

　　闕濤蘭年輕時從清塘鎮改嫁給劉必方,生有三個孩子,劉愛兵有兩個姐姐,一個妹妹。“他母親幾乎和每個村民都吵架,從不吃虧。”劉建明記得,闕濤蘭還時常帶著小時候的劉愛兵,欺負他的奶奶。“我們常看到,他打自己的小學老師。”

　　而劉愛兵的父親劉必方名聲在小山村同樣不好,“游手好閑,嗜賭如命。”村民們稱,這樣的父母給劉愛兵帶來痛苦的童年。“家里天天吵架,闕濤蘭指著鼻子大罵劉必方,孩子都習以為常了。”

　　19歲時,劉愛兵考上了美術學院,成為大山里的一大喜訊。“沒法去讀,他父親有一分錢都會去賭,怎么能拿出學費呢?”

　　到廣東打工幾年回來的劉愛兵,很快在梅城找到了對象,結婚生子。婚后,劉愛兵仍然外出打工,對于他從事什么工作,村民并不知曉。“只聽說,混了幾年后被抓進去坐了幾年牢。”牢獄之災后,妻子于前年也斷然提出分手。在法院判決書上,4歲的兒子歸屬劉愛兵,但他依然遠走他鄉,將兒子扔給前妻撫養。

　　積怨甚久不曾明顯表露

　　劉建明回憶,3年前劉愛兵曾出現在陰山排村。“走到半山腰,聽說父親把家產全部賣光了,他立即折返,氣沖沖地乘著輪船,走下水庫。”

　　8月份,劉愛兵從外地返家,卻遭到了母親的攆趕。無奈之下,劉愛兵回到了童年生長的大山。在這段日子里,他逐漸知道了一些秘密。比如,堂叔劉樹聲曾低價購買劉必方的六間木屋,為此村里還盛傳其妻子肖細平跟劉必方有“曖昧關系”,而村民時常發現,劉必方家門板等家什出現在劉樹聲家中。還比如,他家的木屋最終被村民劉省吳以4000元買走；劉愛兵家的山也陸續被幾戶人家分割買走。

　　但直到最后亡命的兩小時前,劉愛兵的積怨并沒有明顯地流露出來。“只有一次,他在清塘鎮攔住在學校給兒子陪讀的劉樹聲,大吵了一架。”肖建平告訴南方日報記者,很快他們重歸于好,甚至到事發那天,劉樹聲還邀請他到家里陪酒。

　　-村民觀點

　　“劉愛兵絕對沒有精神病”

　　有消息指,犯罪嫌疑人劉愛兵近期從廣東打工返鄉,有精神病史。這遭到村民強烈質疑。

　　死里逃生的劉佩芬稱,事發時高明鄉下了幾天雨,那天凌晨整個山澗被雨霧籠罩。“火焰沖天,絕對是用汽油點的。”而村里不斷傳言,劉愛兵蓄謀已久,殺人前準備了一桶汽油,從親戚家里借出一把獵槍,再加上家里的柴刀和原有的獵槍,成了他所有的武器。

　　村民們稱,周一到周五,劉樹聲和妻子都會在清塘鎮租房子陪兒子讀書,周五晚上回到山里。“如果不正常,他會這么有心計嗎?”

　　而劉建成還向南方日報記者表示,他們兄弟幾人上山救火時,曾遇到與劉愛兵關系要好的一位堂弟,“他從山上下來,肯定碰見了劉愛兵。”劉建成說,蹊蹺的是,對劉愛兵縱火殺人,他只字未提。

　　“如果是精神有問題,會故意放過自己的好兄弟嗎?”劉建成雙臂抱在一起,望著棺材里的五哥。

　　“同樣是一家人,他的堂叔、堂兄都比他好,而他還考上了大學,心里肯定不平衡。”劉建明推測。

　　事實上,劉愛兵在經受了家庭不和、與大學失之交臂、婚姻失敗和牢獄之災后,他從廣東返家兩個月來一直游蕩在山里,這讓村里的孩子都開始熟悉這張陌生的面孔。12月12日,在毫無征兆下,災難突然降臨這個偏僻的山村。

　　后方聯動:謝慶裕李秀婷統籌:張蜀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