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新網(wǎng)12月19日電 影片《英雄》是近期最熱門的話題之一,導演張藝謀日前接受了南方周末記者專訪。
“有沒有想過《英雄》可能砸了?”張藝謀說:“現(xiàn)在已經(jīng)可以說不可能了。像這種電影,我覺得它砸的標準就是票房——亂七八糟評論什么的都不算數(shù),因為我們的評論對觀眾的影響和引導非常的有限——關(guān)鍵是票房!队⑿邸焚u片花(發(fā)行權(quán))已經(jīng)收回了制作成本,所以商業(yè)運作的第一步是成功了。第二步是看在全世界公映的實際票房,我對這個有信心。中國市場由于前期商業(yè)運作得非常成功,今天的《英雄》,我覺得可以說吊起了大部分觀眾的胃口,我相信在中國的票房會不錯,會創(chuàng)一個新高。當然了,一年之后才能總結(jié)全世界的票房!
坦率地說,中國沒有有力量的影評
南方周末(以下簡稱“南”):您怎么看那些“亂七八糟”的評論呢?
張藝謀(以下簡稱“張”):我看中國電影目前的評論,都是主題先行,拿過一個作品永遠都是先大談思想、文化、意義,這樣豈不是越來越多地失去了觀眾?說振興中國電影,使中國電影觀眾多走進影院看電影,靠什么?導演其實很簡單,就是說故事的,故事是不是講得繪聲繪色吸引觀眾,我覺得這點對導演是很基本的。
現(xiàn)在很多人的基本功不過關(guān),然后因為似乎在作品中有了某個前衛(wèi)的思想,有了某種反叛的精神,于是大家就拼命地肯定。而普通觀眾因為你故事講不好不感興趣,對你后面的內(nèi)容、前衛(wèi)和挑戰(zhàn)的思想更沒有興趣去領(lǐng)悟,結(jié)果是這個評論慢慢使中國電影走向死胡同———名聲大振,好像層次高得不得了,但是沒有人看。
我自己的看法,《英雄》就是這樣的嘗試,我們無意開拓新的歷史觀,去發(fā)展所謂具有挑戰(zhàn)性的、與前人不同的思想,重要的是用我們的手段拍一部非常吸引觀眾的電影,盡量拍得不俗,盡量拍得有品位,其實就完成了。
南:批評和不滿,也是因為大家對您的期望高。這樣的氛圍是否讓您感到壓力?
張:我非常無所謂,歷來如此。不光是這部電影,幾乎從一開始的《紅高粱》到今天,我所有的電影都是毀譽參半的,對我來說都已經(jīng)習慣了。只有一個作品沒有人說壞,是申奧片(大笑)。那是因為成功了,如果不成功怕是還會有人說的。就藝術(shù)電影,就我拍的電影而言一直是有各種各樣的說法,這對我不構(gòu)成影響。如果構(gòu)成影響就不能去盡量尊重自己的感覺拍電影,我就會為別人,尤其會為這些不著邊際的評論拍電影。
坦率地說,中國是沒有有力量的影評的。首先中國沒有權(quán)威的、有力量的影評隊伍,沒有。我印象中在1980年代我們剛剛出道的時候,電影學院很多年輕的教師,還有影協(xié)、電影圈的許多人,好像還形成了一種無形的影評隊伍,在很多雜志上發(fā)表文章,而且他們的影評甚至影響我們的創(chuàng)作,我們認真地拜讀仔細地思考。但是迅速地就沒有了,就流失了,各走各的路。到今天,2000年之后我覺得中國哪里有影評隊伍?沒有,永遠是眾說紛紜。而且(影評)主要是集中在媒體的記者手上,基本上一部電影出來之后,如果你想看到一些文章的話,就是各個媒體一些記者們自己的觀點。而這些記者有剛剛畢業(yè)的學生,也有在圈里混了多年的資深人士,總之大概來源于這里。但由于篇幅所限,或者說辦報的商業(yè)要求,還有記者個人的喜好和品位,所以文章亂七八糟什么都有,我平常在網(wǎng)上也看,基本上是付之一笑。不能讓這些東西對你產(chǎn)生影響。
南:那么您希望有什么樣的權(quán)威的影評隊伍?
張:拿美國舉例,我知道美國的權(quán)威影評家有幾位,他們權(quán)威到什么程度?他們這樣(拇指向下)的話,這個電影就幾乎沒有人看了。當然有這種權(quán)威就會出現(xiàn)反權(quán)威,就會出現(xiàn)很多人不滿意。但是畢竟這個社會有了這些權(quán)威人士。
他怎么成為權(quán)威的?我想不是炒作出來的?赡芩F(xiàn)在老了迂腐了,大家要推翻他,但他成長成權(quán)威的過程,真的是靠犀利的文筆、獨到的見解,最有意思是和觀眾保持一個關(guān)系。影評要和觀眾掛鉤,他們可以引導觀眾的方向。像我們國家是最沒有(權(quán)威影評)的,我們國家是炒作,有槍便是草頭王。說點題外的話,我認為在中國拍電影要堅持自己的方向,堅持自己的看法,相信自己對電影的熱愛和誠意,應(yīng)該盡量少受這些外部東西的影響。本身我們已經(jīng)在很大制約下創(chuàng)作了,舉例來說,我們在社會和政治的諸多政策性要求下工作,我們已經(jīng)不能100%地按自己的意思做,一定要去妥協(xié)和調(diào)整自己?臻g已經(jīng)是有限的,你自己再去限制一些空間,讓眾說紛紜又對你構(gòu)成一些影響,你把自己的空間就弄得很小,所以這些東西原則上就是看看。
首先說奧斯卡,我根本覺得沒有太大的希望,我很清楚
南:《英雄》在制作陣容上是您的電影里最耀眼的。對奧斯卡獎,您究竟是什么態(tài)度?
張:首先說奧斯卡,我根本覺得沒有太大的希望,我很清楚。
原因很多,最大原因是由于《臥虎藏龍》的成功。這種奇跡只有一次,不可能這么近再有第二次。這種類型的電影獲獎,本身就很難得,我一開始就不認為這是目標。用這么多明星,是電影本身的需要。我以前的電影都是小制作,俗稱“文藝片”,當我們有意識要做另外一種電影,要走其他的方向的時候,我們一定要有一線大明星,這是毫無疑問的。
電影始終要講類型,就好像男女、老人、小孩,如果不講類型就很難定位。“中國電影要走向世界”,這話我們說了幾十年了。如果說,有民族特色的中國風味的文藝電影,這句話不用講,上世紀30年代我們就做到了,當年那些很優(yōu)秀的作品像《小城之春》已經(jīng)是世界領(lǐng)先行列了。
而主流商業(yè)電影——大部分院線放映,有大量普通觀眾,而不是電影節(jié)的評委——這類電影走向世界是一個遙遠的目標,目前還可望而不可及!队⑿邸纷髁诉@樣的嘗試,當然就要一線演員,而不需要魏敏芝。因為你是這樣的電影,是去搶占美國人手中的肉,搶占市場,當然要有一組優(yōu)秀的演員去成為強強組合,只有這些具有巨大號召力的明星,你才有可能一次在美國上映就是500家影院、2000家影院而不是以前我們所有文藝片的兩家影院、一家影院,甚至得了天大的獎卻沒有在影院放過。
如果只是想過一個武俠片的癮的話,我當然可以拍成過去那種文藝片,舉例說可以拍成像《東邪西毒》那樣的(笑),特別個人化。
南:技術(shù)上,《英雄》也不惜工本。
張:連美國和歐洲的片商拿到片子之后,都跟我們的制片人說:“這次你們是實打?qū)嵉匕彦X花在了電影上,我們沒有上當,我們是真的花歷史的最高價錢,買一部中國電影,但是我們覺得買得對。”這就是我們的目標。首先我們要培養(yǎng)一個商業(yè)信譽,這其實是中國人的信譽,不僅僅是一個電影。如果對方買了這個電影之后,看了不是那么回事,完了!以后誰都別想了,所以這次我是100%的把錢花在那里了。我們制作精良的程度,毫不客氣地說,是可以跟任何好萊塢的大片相媲美的。我記得這幾年中國觀眾不是老呼喚,什么時候有一部自己的大片?我覺得我們這點做到了,我很自豪,我們不比任何人差。
南:但在國內(nèi),怕是很少有人有機會做這樣大規(guī)模的制作。
張:不多,就是對我自己來說,拍了十幾年的電影了也是惟一一次,也不是以后老能這樣。
電影局推薦了《英雄》,你就要趕緊地完成程序,如果你不完成,那不就是……不識趣了嗎?
南:這種情況下,仍然要走商業(yè)主流電影的道路,您覺得該怎么做?
張:那還是要爭取。確實你要拍一個東西的話,還是需要一個條件。拍文藝片,你可以以小博大,通常也有這樣的例子,低成本結(jié)果演得火得不得了,但這個總是例外。如果你要拍武俠動作片,沒有資金不行。因為動作片就是拿錢堆出來的,所以必須籌集更多的資金,從這個角度說,不是每個導演都有條件去做的。我自己也是第一次嘗試,只是一個嘗試,我不能肯定說它以后就是我永遠的目標,這太費勁了,但是有嘗試的必要。
還有一點,很客觀地說要感謝《臥虎藏龍》。正是因為李安導演的出色作品,打開了這個市場,所以當我們組織隊伍要拍這樣電影的時候,海外的市場反應(yīng)很積極,投入很高。如果沒有《臥虎藏龍》,就沒有我們這次融資的順利,如果是在《臥虎藏龍》之前,我們得不到這樣的資金。
南:在深圳超前的公映,的確是為了滿足參選奧斯卡的條件吧?
張:那是必須做的事情。每年參加奧斯卡都是政府推薦,電影局推薦了《英雄》,你就要趕緊地完成程序,如果你不完成,那不就是……不識趣了嗎(笑)?你不識抬舉,這不太好吧?所以我們必須完成這個程序。完成程序中,反盜版的措施搞得非常好,后來導致拍賣的天價,如果那時候就到處是盜版的話,那拍賣就又變成30萬、50萬了。
我拍這個類型的電影,就沒有去想得獎的事,這種電影得獎機會太少了。一般來說,你到任何一個電影節(jié),人家一看,這基本是一個商業(yè)電影嘛。他們都是反商業(yè)的,奧斯卡,是需要它助你的氣勢,但實際上你還真別想著能得,得獎的因素太多了。但是從我個人來講——我也不裝清高,我也不發(fā)表那種言論。我相信把奧斯卡獎給中國的任何一個導演,他沒有不要的道理,我還沒聽說有一個導演,政府推薦他的電影去奧斯卡他說我不去,沒有一個人。所以大家都不要裝清高。今天奧斯卡獎對每一部電影還是有相當?shù)纳虡I(yè)好處和宣傳作用,也是一個定位。所以,給我我高興,不給我也沒有什么痛苦的,因為我覺得那個東西是一個運氣。
中國人好像就有美國情結(jié),美國的就是最好的
南:不過對中國電影來說,觀眾是有這個獲獎情結(jié)。
張:雖然我們反復跟中國老百姓解釋,奧斯卡獎不是最偉大的獎,還有更好的更偉大的電影節(jié),三大電影節(jié)那才是藝術(shù)的最高殿堂。但是中國人好像就有美國情結(jié),美國的就是最好的。我們跟觀眾的見面會上,觀眾經(jīng)常會向我們提出這樣的要求:張導演你一定要拿一個奧斯卡的獎。他們認為這個是一個了不起的獎。
其實為中國人爭氣,應(yīng)該說是李安導演。其實李安導演已經(jīng)很給中國人爭了很大的氣。我記得譚盾給我講了一個事:他拿著金像獎坐飛機回紐約,機場的工作人員看他拿出那個金像,說:“你得的嗎?”然后說:“哦———我想起來了,昨天晚上奧斯卡發(fā)獎,我印象中滿臺都是中國人跑來跑去的!本驮谀且荒,給美國人,給全世界都留一印象,就是“滿臺都是中國人”。
也不知道這個奧斯卡情結(jié)在中國觀眾當中哪一年可以截止,我看截止不了。
南:什么時候我們老能得,不把拿奧斯卡當回事了,大概就截止了。
張:我看《臥虎藏龍》之后5-8年都不會有了。
南:現(xiàn)在的兩岸三地,華語電影創(chuàng)作都不是很景氣。
張:影響力都沒有那么大。李安導演還是有些背景的,他之前拍了幾部英文電影。他在美國受的教育,美國人基本上把他當自己人。他還得過最佳編劇什么的,鋪墊都在那兒擱著呢。
南:你是說他比其他的華人導演跟奧斯卡距離更近一些?
張:至少人家奧斯卡評委提起ANGLEE都知道是誰,說張藝謀,說陳凱歌……我覺得不知道的人還是不少。
南:你在三大電影節(jié)不是很有名嗎?
張:那是咱圈里人。我告訴你,那是一個圈,奧斯卡之外的那些電影節(jié),每年參加的就是那么些人,就是趕場,一場一場的。甚至有批電影節(jié)“節(jié)蟲”和公司,專門吃電影節(jié),每年以電影節(jié)為事業(yè)。圈里的人都知道,其實你要到社會上去,知道的人就少了,沒有那么響亮。所以我感覺國外普通老百姓了解的中國導演是李安、吳宇森。
如果“模仿”是貶義詞,等于無能的話,那現(xiàn)在所有人都是無能的
南:在您自己的一系列電影作品里,《英雄》有什么特殊之處?
張:應(yīng)該說是可以發(fā)揮想象力。從我第一部電影到現(xiàn)在,大部分電影是現(xiàn)實題材的,即使《紅高粱》這種充滿浪漫色彩的,還是嚴格地界定在上世紀二三十年代,是抗戰(zhàn)時期的,還是會有非常大的局限。但是武俠就可以,尤其我們把時代放在秦代,離得比較遠,可以展開想象的工作,這很重要。
南:《英雄》的敘事有《羅生門》的痕跡,你們在創(chuàng)作中為何選擇這個方式?
張:這種分段式的講故事,所謂幾個人不同的角度講故事,最有名的當然是《羅生門》,但那也不是黑澤明的創(chuàng)作,而是芥川龍之介的小說。芥川之前還有誰?肯定還有。我覺得對創(chuàng)作來說,講故事已經(jīng)基本上沒有新的招式了,技巧、形式都談不上創(chuàng)新,前人都做完了,甚至多次使用過。從這個意義來講,大家都在抄。我們也不能避免地用這種方式講故事,但嚴格說又不是純粹的模仿。如果“模仿”是貶義詞,等于無能的話,那現(xiàn)在所有人都是無能的。我們之所以選擇這樣的方式,只是由于傳統(tǒng)武俠片中,這種敘事方式是極少見的。從胡金銓到張徹,到李小龍、成龍、徐克等,華人武俠電影幾乎都是線形地、平鋪直敘地講故事。
我們當然不能因為有了黑澤明就舍棄這種方式。你避了這個避不開那個,我們都在一個大圈里,除非你什么都不做。
南:《英雄》在深圳放映之后,有評論認可它的視覺效果,但不滿足于它的“震撼心靈”。
張:其實我們就是拍一個類型電影,主流的武俠電影。出發(fā)點很簡單,沒有特別深邃的思想和意義在里面。類型電影最重要的是好看,在90分鐘里能強烈地吸引觀眾,這樣我覺得就成功了。它遠遠不能和講思想和哲理的電影比較。我們并不是要有了不起的思想,或者如何的前衛(wèi)。我注意到個別評論,覺得都跑偏了。大家不去談這個電影是不是好看,對觀眾是不是有足夠的吸引力,甩開這些去談思想或者形而上的意義,我覺得就錯了。因為那本身就不是我們的目的。
我相信,如果你進電影院沒有偏見,沒帶著準備罵張藝謀的心態(tài)去看的話,它的視覺在90分鐘當中對你有強大的吸引,這點我敢保證。
南:人物似乎是符號化的,沒有明顯性格。
張:它是類型電影,又受到長度和群像的結(jié)構(gòu)性質(zhì)影響,對人物的開掘來說,當然遠遠不及那種鏡頭跟著一個人走從頭到尾的電影。
我們只有90分鐘,很難做到對人物的清晰刻畫。像《秋菊打官司》105分鐘,鞏俐表演的時間幾乎占到98%,那就可以很深入。所以我非常感謝演員,他們很清楚《英雄》是一個群像戲,他們不能有最充分的表演,但全都來了,我覺得是看我的面子,是對我的信任和欣賞。如果有機會再跟他們?nèi)魏我粋人合作的話,我會努力地拍一個演員電影。
坦率地說這個電影不是一個演員電影,可以說是導演電影。電影在風格上有兩大類,《秋菊打官司》、《活著》是演員電影。我覺得《紅高粱》是導演電影,你不記得演員,只能記得導演,彌漫著鮮活的沖勁。當你拍演員電影的時候,以刻畫人物命運和內(nèi)心世界為主的時候,導演的手段就一定要退后,《秋菊打官司》就是這樣。再比如《活著》,好像我們沒有想法,較為平實,其實我是有意這樣做的。我記得《活著》在北京試映的時候,大部分人都批評。因為那時候都喜歡看標新立異的作品,都期望張藝謀有一部標新立異的作品。結(jié)果一看就說:什么呀,這就是謝晉的電影,完全是倒退嘛,除了講故事,什么都沒有了———覺得視覺上沒有沖擊性,F(xiàn)在倒過來看《活著》,很多人覺得很好。
南:盡管強調(diào)視覺,這個片子里還是有自己的想法要表達吧?
張:我們試圖把刻畫的人物變得崇高一些,變得稍微理想一些,變得一腔熱血一些。純粹的報私仇我不太喜歡。即使像《臥虎藏龍》這樣優(yōu)秀的電影,報私仇的成分都很重。這不是李安的原因,武俠小說就是這樣的。李慕白的死是因為私仇,是有師門之間的淵源,這是武俠小說脫不掉的窠臼。這次《英雄》另起爐灶就是想脫掉這個窠臼,我就是想寫一些更熱血的人,有信仰和理想的人,我們不去質(zhì)疑他是否有歷史觀,是否超前。電影里面談到的思想主體,那是我們?yōu)榻o自己一個起跳點,讓自己激動,然后就用這樣的精神去拍一個特別有意思好看的故事,僅此而已。
我們現(xiàn)在是弱勢文化,強勢文化對弱勢文化從來都是選擇性吸收
南:您覺得武俠片是否目前中國商業(yè)電影的惟一出路?
張:是的。在海外市場上就只有靠武俠片,海外大部分觀眾對中國電影就只知道、只愛看武俠片,在海外最知名的中國電影人是成龍、李連杰。這是一個歷史階段,不能怪外國人。我們現(xiàn)在是弱勢文化,強勢文化對弱勢文化從來都是選擇性吸收。
南:今年你們幾個被稱為“第五代”導演的電影,從投資、制作到發(fā)行、推廣,可以明顯看出來系統(tǒng)的向好萊塢的商業(yè)操作規(guī)則學習。您怎么看待這種學習?
張:我覺得很正常。電影脫離不了市場,你脫離不了商業(yè)。你看導演永遠談藝術(shù),發(fā)行人永遠談商業(yè),政府永遠要談意識形態(tài)和教育意義。在商業(yè)角度來說,中國越接近規(guī)范化商業(yè)操作,說明中國電影越成熟。作為導演可以完全不談制度,甚至永遠地抨擊所有商業(yè)制度,永遠是清高的藝術(shù)家。在他這個領(lǐng)域沒有問題,但轉(zhuǎn)手給了發(fā)行商,發(fā)行商就一定在商言商,不管你喜歡不喜歡。所以我覺得中國電影在商業(yè)發(fā)行渠道,向好萊塢學習、向各國的商業(yè)運作學習,健全自己的商業(yè)體制,是特別有好處的。中國商業(yè)發(fā)行體制非常完善的時候,對中國電影是一個福音,藝術(shù)家還是藝術(shù)家,你還可以清高,可以永遠談你的藝術(shù),商業(yè)的部分自有人做,做得很好,分工明細,但現(xiàn)在中國經(jīng)常混在一起!队⑿邸返陌l(fā)行商和制片人所作的工作是創(chuàng)舉,他們盡量刺激市場、調(diào)動手段,使之變成一個商業(yè)交流,這是非常好的,所以我非常的支持。如果每部電影都想點子,都想門路,都想辦法讓其成為商業(yè)焦點的話,那不是很好嗎?對抗好萊塢的商業(yè)大片,這就是實際行動,所以從個人的角度,從大的宏觀的角度,我都樂意支持他們,需要我出席我就出席,我也不裝清高,因為我覺得這個是我的責任。
南:您覺得從中國電影的發(fā)展來講,創(chuàng)作者的作用與官員、制度的作用,哪個更大?或者還有其他的因素?
張:你說到了制度、創(chuàng)作環(huán)境和創(chuàng)作者,還有就是市場,還有一個是觀眾。創(chuàng)作者、制度、市場、觀眾,我覺得這四個方面決定了中國電影的未來,任何一方面有傾斜,都會產(chǎn)生不平衡。從觀眾的角度來講,電影是永遠的話題,但不是永遠的票房。觀眾不進電影院。我們總說:親愛的觀眾,進電影院買票看電影,是對我們的支持,其他行為都只是口頭支持,不是實際支持。中國電影面臨這么大的困難,主要原因是收不回成本,所以舉步維艱。一個是盜版,一個是電視劇,一個是個人的原因。多少人不進電影院,但是說起來很熱心,你問他怎么看的?“我不進電影院,我看盜版。”不進電影院不買票,中國電影就死定了,因為商業(yè)都垮了。
我們看韓國的電影,最近很崛起,是韓國全國人起的作用。韓國很多的年輕導演、老導演,他們吸收了本族的文化還有借鑒外國的文化,創(chuàng)作出來的東西既是觀眾喜聞樂見,還不那么庸俗,走得很好。政策趨向也是原因,國家給了他們很大的支持。市場運作已經(jīng)很規(guī)范化,他們包裝的明星,現(xiàn)在已經(jīng)全面取代東南亞的港臺明星了。它的觀眾全力以赴地支持,他們的片子在本土的票房就賺錢,所以現(xiàn)在韓流席卷東南亞。這對香港的電影是個諷刺,在10年、8年前韓國主要就是香港的明星,現(xiàn)在反過來了。對中國的影響就不用說了,《我的野蠻女友》在中國可是無人可敵啊。
《英雄》事跡
★2001年8月11日,開機。
全明星陣容的劇組備受媒體“關(guān)照”,于是開機前便立下嚴格規(guī)定:禁止向外透露拍攝情況,不接受任何采訪。此后記者以間諜方式“刺探情報”,苦心孤詣、斗智斗勇,既有樂趣,也有怨氣。
★2001年11月20日車禍
有記者獲知10月底《英雄》劇組在四川九寨溝發(fā)生的車禍,對影片本身久久得不到實質(zhì)性資料的媒體開始了一輪爆炒,延續(xù)至2002年初。
★2002年1月21日封面
劇組在浙江橫店接受《時代》雜志采訪,四主角成為1月14日《時代》亞洲版封面人物。這是《英雄》劇組在拍攝中惟一接受的采訪。
★2002年1月19日關(guān)機
浙江橫店,投資方“考慮到《英雄》后期制作長達10個月,于是與所有劇組人員又簽訂了一份合同,合同規(guī)定誰也不許向媒體泄漏關(guān)于《英雄》的劇照、錄像以及文字等一切資料”。
★2002年4月4日買斷
“米拉麥克斯電影發(fā)行公司以不低于1500萬美金的價格買斷了《英雄》在美國及歐美其他幾個國家的發(fā)行權(quán)!
★2002年7月13日劇照
天津某報“世界媒體第一次”曝光了《英雄》劇照。隨后有媒體稱“劇照泄露劇情,惹惱張藝謀”。
★2002年8月2日香港
《英雄》在香港舉行新聞發(fā)布會,第一次正式發(fā)布權(quán)威消息及正式劇照。同時宣布香港漫畫大師馬榮成將為張藝謀的《英雄》親自執(zhí)筆編繪漫畫。
★2002年9月9日緣起
一部名為《緣起》的記錄片見諸報端。該片從《英雄》策劃開始到劇組關(guān)機,三年間跟蹤記錄這部電影的成長。電影公司開始“有計劃、有步驟”地向媒體提供《英雄》的圖文資料。
★2002年10月24日試映
為滿足參選奧斯卡最佳外語片獎“必須在本國公映7天以上”規(guī)定,《英雄》在深圳超前試映7天。出奇嚴格的防盜版措施令觀眾與媒體愕然,之后北京某報組織法律專家對此舉是否侵犯人身權(quán)利作了討論,成為一時熱點。就“奧斯卡懸念”的討論、持批評態(tài)度的影評大量出現(xiàn)。
★2002年11月19日小說
由《英雄》劇本改編的同名小說面市。
★2002年11月28日緣起
記錄片《緣起》正式發(fā)售VCD、DVD,數(shù)日后《緣起》電視系列片播映權(quán)開始全國發(fā)售。購得播映權(quán)的電視臺多選擇在英雄首映至全國公映間的一周時間內(nèi)播出。
★2002年11月29日天價
《英雄》VCD、DVD國內(nèi)發(fā)行權(quán)拍出1780萬元人民幣,創(chuàng)下了中國電影VCD和DVD發(fā)行權(quán)的最高價。在廣州首映禮前,買家之一的TCL宣布退出。
★2002年12月14日首映
《英雄》在北京人民大會堂副廳舉行首映禮,16、17日相繼在上海、廣州舉行不放電影的“首映禮”。
★2002年12月20日,全球公映